当黑色巨影停下继续前进的步伐之时，花谷山的众人脸上的喜悦不禁收敛起来，他们能够感知到对方的队伍当中有位结丹中期无限接近于后期的气息，这种修为在最高仅有初期的战场上无疑是至高的存在。
练毖自黑色队伍中慢步走出，锐利的眸子自上而下审视着花谷山，尽管抱有理解的心思，但也不禁为对方的衰落而感到叹息。
连个结丹中期都不再拥有，练毖都想不到花蝶宗要靠什么抵挡爻宗的进攻，这个曾经作为世间巅峰的庞然大物，已经沦落成一个名不见经传的三流势力了。
“爻宗所属，进攻吧。”
甚至连自我介绍都没有，练毖懒得多说一句废话，果断地下达了指令，声音淡淡的。身后三百名结丹顿时涌向花谷山，宛如末日中的潮水般带来灭世的危机。
所幸基层战力的差距并不大，花谷山同样有不少结丹初期的修士，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尽管来者的交错攻势俨然是一面密不透风的墙，但还是被勉强地全数抵挡下来。
黑暗逐渐笼罩的花谷山里，在其最高峰的山顶上，有两位风华女子，啸风吹乱了她们身上的华裙衣角。
云笙笙收回目光，提醒道：“姜长老，对面实力最强的那个家伙似乎要出手了呢。”
姜果微微颔首，道：“看见了，如果他真要出手的话，也只有我能去阻止了。”
“姜长老有把握么？”
“大抵是有一些吧。”姜果苦笑道，仅仅一个先锋队伍就让她需要用尽全力对抗，那其后的爻宗总军该如何抵挡呢？
何况，那名声响彻三重天的爻宗二长老林士昌，一直都是垂吊在姜果心间引起不安的大石。
她倒没责怪女孩的意思，毕竟人都已经来了再说其他的话不免有些马后炮的嫌疑，姜果不是瞻前顾后的性子，既来之则安之，但还是会担心女孩有何方法来对付那位“智鬼”。
来时路上也问过女孩，女孩神神秘秘，只向她拍着胸膛打包票，说尽了类似于“无须担心”一般的话。
如今再回想起这些事，姜果满脸无奈，回首伸手拍了拍女孩的小脑袋。
“姜长老，怎么了？”云笙笙问道。
“没什么。”姜果平静地摇摇头，她没再发问，或许是明知道对方嘴巴严实的缘故，索性让女孩继续保持着那份神秘感。
不知在什么时候开始，她总有种错觉，便是云笙笙变成了另外一位陌生的家伙，言行举止各方面都与记忆中表现得颇为不同，就连女孩独有的温婉气质，仿佛都经过了岁月的沉淀，从醉人的烈酒转变为醇香的原浆。
姜果不是没有找女孩谈过话，她摆下瓜果甜浆，邀请云笙笙前来做客，就是想了解一些对方的心事，但到来的女孩笑容温和，言语间防守得无可挑剔。
简直成熟得不像话，一点儿都没有年轻女孩们该有的天真纯洁。
姜果挫败地咬了一口晶莹剔透的玉露，如是想到。
画面回到当下的花谷山。
山顶上的风明显要大一些，带着些许凉意，云笙笙下意识缩起了身子，从储物戒指取出两件稍厚的袄子，踏前一步披在姜果单薄的肩膀上。
“小妮子还蛮贴心的嘛！”姜果惊讶道，眼里含着笑意。
“姜长老就不用打趣笙笙了，”云笙笙轻轻整理着女子的衣着，淡淡道：“喏，人家可是动手了哦。”
“知道啦！”
姜果化身成爱撒娇的小丫头，玉指轻轻戳了戳云笙笙的琼鼻，眼神却目不斜视地望着前方，那里有惊人的灵力波动突然涌现。
“乖乖在这里等我回来。”
女子再次拍拍女孩的小脑袋，随后矫健的身影与莫名刮起的寒风一同消散，带着几片破碎的草叶飞到不知名的地方去。
云笙笙古井无波的眸子终于闪过了一丝错愕之色，其实她不应该惊讶的，原因无他，这里已经没有能让女孩感到惊讶的东西了……重来一世所保留的记忆里，云笙笙只记得花谷山的人都死了。
至于为何执意要求姜果在四方地中选择了北边花谷山，云笙笙浅浅笑了笑，想说她怎么可能有对付林士昌的办法，那可是“智鬼”啊。
视线中姜果身影的渐渐远去，云笙笙的耳边仿佛回响起熟悉的嘶哑。
“如果有机会……我想再去花谷山看看……我在那里种了片花海……我想死在那里……”姜果浑身鲜血，脸上遍布青筋，其中一只眼睛由于过度充血已然瞎了，突出的眼球颇为吓人。
这个女人死的时候模样就是这么的可怖，她拼命想拉着云笙笙，要将隐藏心底的话统统发泄出来……但她还是松手了，她知道自己应该留下来殿后的，所以云笙笙逃了出去。
那是在前一世，女孩和女人逃到了黑鸦山脉，那时没有太上长老的侠义出手，姜果只得以命相抵，让云笙笙与其他弟子获得了逃出生天的机会。
尚在花城中的客栈里，云笙笙了解姜果坐不住的性子，于是先行等候在大门处，果不其然等来了脸色焦急的女子。
她伸手想拦住姜果，却被对方绕过了身，云笙笙叹了口气，也跟了上去。
凭她们二人只身前往理所当然是必死的局面，云笙笙将女人的话记在心里，所以固执地来到了花谷山。
反正不管去任何一方，结局都是固定不变的，对吧？
云笙笙想着待姜果陨落后，看看自己能否为对方收下尸，然后葬在姜果种下的花海里，若是不能，自己只好与她一起，曝尸荒野了。
上一世因为执念，女孩总是妄想着有朝一日那位日思夜想的少年再度出现于面前，这股执念支撑了她上千年，直到灯枯油尽的暮年，云笙笙依旧没有放下。
云笙笙感谢往生阵，让她见到了名叫卫风的男孩，她经常神色认真地倾听卫风和柳子衿之间的谈笑，两人会照顾这个温婉的女孩，但云笙笙并不言语，只浅浅一笑。
柳子衿的出现，直接暴露了她和卫风皆是保留前世记忆的事实，云笙笙躲在暗处蹲下身子，抬头看外面的阳光明媚。
但终归是看到了少年，云笙笙嘴角不禁掀起一丝弧度，都怪小男孩模样的卫风实在太过于可爱，在南风村的竹林里，云笙笙忍不住捏了好多下小卫风的脸庞。
执念因卫风离去而生，又因重逢卫风而解开，云笙笙的俏脸风轻云淡。
漂泊了几千年，她已经倦了。
这些是云笙笙执意来到花谷山的缘由，姜长老种下的花海很是美丽，作为两人的归宿不得不说是极好的选择，可她震惊了，被姜果消失前散发出的气息所震惊了。
姜果不再是结丹中期，而是……后期！
震惊只在一瞬，云笙笙很快反应过来，聪明如她，一下子就想到了某种可能。
“太上长老，您干涉的……是否会有些过多了呢？”云笙笙叹息道。
女孩的叹息随风飘动，悠扬而婉转，却怎么也飘不进正悬于空中的练毖耳中。
他对突然出现一位结丹后期的惊讶程度，比起云笙笙只多不少。
怪不得探测到的全是结丹初期气息，怪不得发现不了姜果的存在，原来人家比他的境界高深，刻意隐瞒下练毖自然察觉不了。
练毖瞬间觉得要祸事了，他号称后期以下无敌，可对方是实打实的后期，绝非他所能敌。
“各队长注意，有结丹后期的强者现世，全军撤退……我殿后。”练毖面色平静摸出传音灵器，淡定地向四处传达着最新消息。
在双方实力相当的战场上顶尖战力的对比显得尤为重要，练毖知道一旦他这里失守，让这名结丹后期突入爻宗的队伍中无疑于饿狼进了羊群，届时的损失是极为可怕的。
练毖绝不接受这种损失。
爻宗作为世间第一宗门的素质在此刻体现的淋漓尽致，亦或是练毖的个人魅力使然，总之撤退的指令一经传下，先锋队伍便迅速退后，整个过程行云流水，无人恋战。
姜果的灵力波动也被在场的所有人尽收眼底，花谷山的人们眼里洋溢着兴奋与激动，眼见爻宗之人开始了彻底，但生死战斗已经开始，他们怎么可能会轻易放过对方？
于是一场规模浩大的反扑战打响，花谷山一转攻势，化身为主动的一方，双目赤红地举起手中灵器，疯狂地朝爻宗彻底的方向冲去，强大的压力迫使先锋队伍中的各队长不得不留下身形殿后。
这些队长皆是刚入结丹中期不久的实力，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他们的中期根基再如何不稳，也不是花谷山的结丹初期能够比拟的，一入人群就开始大片屠杀追寻而来的花蝶宗修士。
一时间花谷山的反扑被生生扼制住，修士们无法突破十几名结丹中期的防御网，望着人潮退去的眼里尽是不甘。
云笙笙将战场上发生的瞬息万变一丝不漏地收入眼底，她忽然唤出了古筝灵器。
“笙笙，莫要动手，待长老将这人解决就会去援助大军！”似乎看到女孩的小动作，正在与练毖战斗中的姜果提醒道。
“姜长老，你一时走不开的，人家可是在燃烧生命着跟你打呢。”云笙笙看着姜果的正对面，那里有道浑身被诡异的无形火焰给团团围绕的男子身影。
“另外姜长老，不要太小看笙笙哦。”
云笙笙面露淡笑，勾起手指试了试古筝的弦音，方才满意地点点脑袋。
在南风村时，她坚决地拒绝了太上长老的入宗邀请后，老头子挠挠头，除了赐予女孩梦魇道的大致道韵外，还将女孩拉进了梦魇道的世界里。
巨树、明月、巨鲸，在由老头子创造的小世界里成了目光的焦点，云笙笙惊恐地看着它们进行匪夷所思的变幻，下意识退后两步，结果连脚下的水面都发出了一声哞哼。
在这玄奥的世界中，老头子将自己的功法教授于女孩，云笙笙就待在梦境里，日复一日练习了上千年。
女孩习的是乐道，她天赋盖世，自作主张之下将太上长老的菩提剑法与自身感悟融会贯通，竟然另辟蹊径，创造出了新的功法。
“菩提音……”
“思念如昔，一份恬淡半清幽。”
她脑海中永远都是那位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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